2009年3月19日 星期四

[keywords3]青蘋果紅了.黑眼圈.風化

這個故事的發生,我想我也應該付點責任,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說要負責也無法改變。我想,從現在起,任何行動都要先深思熟慮一番再去做,否則像我的老祖宗一樣,帶給子孫麻煩可就不太好了。

故事的起點是我家後院的那個墓碑(說這種話還蠻不好意思的,但我家實在很大,要注意到一個灰濛濛的墓碑不是一件簡單事),我還記得祖父曾說過,不要去碰那個墓碑,祖母卻再三告誡我,長大有能力後,一定要把那個墓碑修好,老實講,我沒聽懂祖母的告誡,一個墓碑要怎麼「修好」?況且那時祖母的精神已經有些失常了,我決定聽祖父的話,不要去碰那個髒石頭。

父親很久以前就離開家鄉,到城市去討生活,認識了我的母親,她生下了我,隔沒多久,把自己的小孩留給父親,自己卻逃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父親把我托給了祖父,再度逃回城市。

他很害怕自己的血統,不惜逃出家鄉,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事情。祖父說他不在意,實際上他是很落寞的,他總認為自己對不起列祖列宗,族傳的技藝就這麼斷在他的手上。祖父去世的那天,我還是沒搞懂「祖傳事業」究竟是什麼,直到那塊墓碑碎裂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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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年累月的摧殘,墓碑上的字早已模糊,風化作用使基座越來越脆弱,幾次到後院散步,我都覺得下一秒它就會倒了吧。實際上,它是在某天半夜,我熟睡的時候時倒下的。

第二天早上,跟平常一樣,想讓肛門鬆弛一下,我打開廁所門,卻發現馬桶蓋被掀了起來
,整個馬桶卻被一團黑霧給佔據了。

我揉揉了眼睛,我沒看錯,我的馬桶真的被佔領了。

「借過。」我說,希望他聽得懂。

「你不害怕嗎?不尖叫?」黑霧說話了,聲調很低,應該是男的。

「出去。」我忍不住了。

黑霧慢慢起了變化,逐漸出現實體,就像結冰的慢動作版,兩條腿首先凝聚成型,然後是腰,胸膛也出現了,居然有穿衣服,這倒讓我吃了一驚,最後頭部出現,是男的沒錯。接著他站了起來。

「請,」他說,「享受生命最後的發洩吧。」

「滾出去,」我說:「我要洗內褲。」

一陣折騰之後,我叫他到客廳等我,問清楚他到底是誰。

我單刀直入:「你是鬼?」

他說:「嚴格來說,沒錯。你的祖先把我鎮壓在墓碑之下,老天有眼,我出來了,我要把
你們全殺了,一個不留!」

「你怎麼確定是我祖先把你關起來的?」我問。

「氣味!你們這些人都有一種難聞的氣味,令人討厭。」

「了解。」我說,「那你怎麼不在我睡覺時就把我殺了?現在也可以動手啊。」

「因為……」他開始支支吾吾。「我需要你把我從這棟房子解放出去。」

「原來如此。」我說。難怪,祖父說不管那個墓碑也沒關係,先祖上了兩道鎖,逃出墓碑,還是逃不出這間房子。

我繼續說:「你恐怕要失望了。雖然我祖先把你給關了起來,但是我卻從來沒學過這方面的技術,你可能要永遠困在這裡了。」

「開玩笑的吧?」他盯著我。

「沒騙你,真的。」我回瞪。

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然後開始變成灰色,悽慘的灰蔓延到全身,他再次化成黑霧,在客廳不停盤旋,最後重新回到沙發,凝聚成型。

「怎麼辦,我不想永遠在這種地方啊!」他向我哀號。

我搔搔了頭,說:「好吧。我想辦法幫你出去,說真的,你在這個地方對我來說也是困擾。」

「怎麼做?」他像是找到一絲希望,卻又不太敢相信。

「問我爺爺。」我說。

那是比喻。祖父早就死了,但是他留下了不少東西,最重要的是錢;還有「秘密地下室」,我小時候進去過一次,裡面全都是書,他很快發現我,叫我出去,重新上了好幾道鎖,警告我以後不准再進去了。

裡面應該有把黑霧鬼放出去的方法,我拿了斧頭,直接用暴力破壞那些鎖,門一打開,一陣古書的味道撲鼻而來,灰塵弄得我猛咳嗽,拿手電筒一照,裡面盡是書,有像百科般的巨冊,也有像學生筆記的本子,有的查了,我想。

我把書全搬到地上,準備開始漫長的查閱動作。

「你當初為什麼會被關起來啊?」我問。

「因為我喜歡吃靈魂。」他回答。

「原來人類真的有靈魂啊。」

「都已經看到我,你以為人類沒有靈魂?」他驚訝的說。

「鬼跟靈魂不一樣。」我補充:「有本質上的差異。」

「對我來講,鬼不能吃,靈魂可以吃,就這樣罷了。」

我沒有相關經驗,只能開始查書。
第一本巨冊就讓我吃了一驚,這是自古以來,世世代代除魔的紀錄,還附上目標的詳細資料,前面的部份還有插圖,後面的部份開始出現黑白照片。

「哇,這種小女孩也有啊。」我對一筆近代的紀錄起了興趣,上面付了照片,看起來是外國人。

他湊過來,看到照片就樂了,說:「這種就是我最喜歡的類型啦,快成年卻還沒成年的時候,像青蘋果紅了的一瞬間,酸甜交織,最棒了!」

「嗯,」我思考著,說:「恐怕你不能吃她,這個女孩子也是鬼。」

「那就可惜了。」他看起來很失望了。

「我問你,你出去之後要幹嘛?」我說。

「不知道,先出去再想其他的。」他回答,雙眼卻盯著照片不放。

「你可以先出去嗎?我要節省時間,把資料找出來,你在這裡的話,我恐怕會跟你一直聊天,你也想早點出去吧?」我說。

「好啊,有需要再叫我吧。」隨後,他化成一道黑煙,鑽了出去。

我挑了幾本看起來有趣的書,開始閱讀。



他正待在客廳,看到他的樣子時,我不禁莞爾。
「鬼也能有黑眼圈?」我幾乎笑了出來。

「你讀的也太久了吧,我等的快受不了!」他哭喪著臉。

「我以前從來沒學過相關資料呢,能在三天之內找出方法算很了不起了。」

「找出來就好,找出來就好。」他說。

「看你也等的受不了了,那就速戰速決吧。在我出去客廳之後,待在這裡不要動,十五分鐘之後,你到房子的正門口……你知道正門口在哪裡嗎?」

「我繞了好幾圈啦!還不小心出去了一點點,右手整個變成沙子了。」
他一講,我才發現他的右手不見了。

「知道在哪裡就好。到那裡之後,你仔細看,門口內側的地上,會有一個左右對稱的符號,你站在上面五分鐘,然後就可以出去了。」

「這麼簡單?」他一臉狐疑。

「我也覺得簡單的過份,」我搔搔頭,「感覺很可疑啊,不然你出去的時候小心一點,慢慢來,發生問題就快一點退到房子裡,我回來的時候再幫你想辦法。」

「你要出去?」

「當然,要是事成之後,你把我殺了怎麼辦?」我說。

「那倒也是。」他衝著我笑,跟傻瓜沒兩樣。

「那我出去了。」

我打開房門,拿了鑰匙還有筆記,先到門口,照資料畫了符號,然後開了車,到附近的大型賣場,買了一袋蘋果,全都是紅透的,負責秤重的阿姨很熱心,告訴我那些蘋果太熟了,放沒幾天就會爛了,我說沒關係,就要這些。然後我到電器部買了一台吸塵器,家裡的掃把跟畚箕都太小了,裝不了太多垃圾,用吸塵器清起來會比較快。何況門口到垃圾桶有一段距離,來回要耗太多時間了。

2009年3月17日 星期二

[keywords3]著火的天空.人魚.太陽神

太陽神飛得很高,祂背後的光很刺眼,在天空盤旋好幾圈後,浮在天空,動也不動。大家泡在海裡,享受溫暖還有光線,這是一天僅有的美好時光,但總是有人被快樂衝昏了頭,浮出水面,想要讓身體更舒服,他們待在海底太久,慾望沖垮了理智。

我大叫著要他們回來,快回到水下,詞語化為一團團泡沫,來不及了,太陽神已經發射了金黃色的光線,浮出水面者的表情還在陶醉,下一瞬間,他們頭同時炸開,無一倖免,腦漿血液散落在海面,身體慢慢下沉,我只覺得他們好蠢,克制不了自己,就算活下來也沒有任何用處。

過了好一會兒,祂再度開始盤旋,然後飛向西邊,離開了,四周逐漸的昏暗下來,一點光也沒有留下。還活著的族人開始下潛,回到我們的家,只有人造光線的家園,下次再輪到我來讚美祂,大概是好幾個月之後的事了吧,我不免覺得有點可惜,卻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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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波羅貳號順利返回,能量消耗率超過預計的百分之二十,反應系統幾乎停止,必須更換。」檢測人員念出報告。

「更換?我們哪來的零件?」負責人大吼,掃描的餘光滑過他的臉,寫滿了憤怒。
「評議會要我們保護這些東西,但是連一屁毛的經費都沒有,阿波羅貳號快掛了,修也沒辦法修,說不定下次定期照射的時候就會……砰!在空中炸了個乾淨,讓那些東西照個夠!」他繼續怒道,腦筋溜過很多想法,但是,沒錢,那些妙計全都是狗屁。

檢測人員思索了一會兒,像是在考慮,然後說道:「我想,我可以捐出我的薪資,雖然不多……」

「你檢測是幹假的啊?」負責人不屑的笑著,「我們說得是『阿波羅貳號』,不是路邊的航空裝置,你那一點錢還是付給自己,把阿波羅的螺絲給鎖緊一點吧。」

隨後,機房的燈光暗了下來,只留下阿波羅貳號還留在放置架上。



評議會持續爭執,平常,他們會披著知識份子的皮,冷靜的討論。但現在,他們互相叫囂,只差一步就要大打出手。他們當然是為了錢,準確來說,是為了經費該怎麼分配在互相吵鬧。

「必須把更多的經費分配在弱勢種族的保護上面!」身著長袍的女議員用力拍著桌子,希望在場的所有人把目光轉到她身上。

「大家先安靜一下,」一個議員舉起了手,每個人也都靜了下來。「我幫她翻譯一下,她的意思是,要我們不要理西方那些難民了,我們應該多造幾個阿波羅,讓那些魚人能夠苟活下去,」他停了一秒,醞釀好情緒,接著說:「而且那些魚還不能吃!」

全場哄堂大笑。

女議員什麼也沒說。離開了評議會。



人類從很遠的故鄉來到了這顆星球,徹底改變了環境,樂觀的人確信自己帶來的是進步,悲觀的人確信自己帶來的是毀滅,爭論沒有停止的一天,最終,他們打了一場仗,與自己想法完全相反的戰爭。受害最大的還是這顆星球。

為了打破僵局,大量的超質量兵器投入了戰事,只想把對方給消滅,當有人發現,星球的軸心開始偏移的時候,他們大聲疾呼,停戰吧!沒人聽他們,雙方都認為,我們差一步就會贏得這場戰爭,我們可以的。

連星球的位置都開始偏移的時候,戰爭終於停止了,星球怎麼樣了倒是跟他們無關,停止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雙方的資源不夠了。

這場戰爭改變了很多事情,地表很多地方的日照開始不足,許多原本棲息在那裡的生物開始滅種,天氣開始不正常,數以萬計的生命死亡。數百年前,導航電腦的「最似地球報告」成了笑話,人類的手造就了一切,但是他們心倒是沒什麼變化。



明天就輪到我去禮讚祂了,幾個月實在無法忍耐,很多那時跟我一起去禮讚的族人都死了,他們撐不住,但是我做到了,我有資格去受那陽光的安慰。長老都很消沉,覺得我們這個種族快完蛋了,但我想不了那麼多,現在我心裡想的都是祂的光芒,只要有那個光芒,一切就可以撐過去,不管是我還是我們大家。



燃燒的天空,看到那個景象都這樣稱呼那一天,阿波羅貳號爆炸的那一天。它在例行的照射任務當中燒了起來,然後炸開,一整天都宛如白晝。在超高量的輻射線照射下,附近的生態圈完全毀了,特有種「深潛者」也無一倖免。

沒有人為此負責,牠們也不過是無數凋零者的其中之一。

2009年3月16日 星期一

[Keywords3]吸血鬼以及玫瑰.十字架.真實的平靜

庭院的花叢開始枯萎了,一點一滴變得枯黃,原先嬌嫩堅挺的花瓣全都垂了下來,原本令我感到刺鼻的花香也消失了,本來這件事應該讓我很開心,但是我心裡卻感到有點懷念。

我推開大門,嘰嘎嘰嘎的響著,眼前的景象卻讓我皺起眉頭。

她正躺在沙發上看書,身上只穿了薄襯衣,小而挺的乳尖若隱若現,幾次的要求要她儀容端莊點,她卻以「反正只有你看得到」來反駁我,我也懶得再多說了。

「不要躺著看書,對眼睛不好。」我試圖裝出嚴厲的語氣。
她翻了一頁,算是代替回答。

即使她躺在沙發上面,嬌小的身材也只佔了一半的空間,我便佔據剩下的空間,隨意抽起一本小說,翻了好幾頁,卻一個字也讀不進去,我很想跟她多說話,那怕是一句都好,但是想談的事情太多了,反而是什麼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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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有帶玫瑰。」我說,心裡想用她喜歡的東西開頭應該不錯,但是她沒有回答。書本整個攤在她的臉上,胸口微微的起伏,然後下降,她睡著了。
心好痛,我想告訴自己,現在是白天,所以她睡著了,這很正常。貓頭鷹的叫聲卻嘲笑我的妄想。現在是晚上,凌晨兩點到三點之間,這樣很不正常,睡著的人應該是我才對,但是我一點睡意都沒有,只覺得很慌,打從心底發慌。

她的手好小,手指卻很修長,我忍不住握緊,很冰,她的手一向很冰,但現在我卻覺得好刺骨,從她的掌心到我的掌心,再到我的脊椎,那種冷一路爬了進來,一點點都好,我好希望我的體溫也能傳達過去,但是她的手始終都是冰涼的。

她好輕,三個蘋果重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她在我的懷裡,縮成一團,可能是想讓身子暖一點,很像睡著的小貓,我這樣的比喻若是給她聽到,她應該會很生氣吧,她不喜歡貓咪,我好想告訴她,看她氣得臉紅的樣子。

她雙眼雖然閉著,卻好像隨時會張開,這根本不是她該休息的時候,臉很蒼白。現在的狀態是與本能相衝突的,累了所以休息,但這樣的休息卻會更累,惡性循環。

我把她輕輕放到了床上,蓋好棉被。這裡是她的房間,也是這棟別墅裡我最熟悉的地方了,因為這裡是我第一次跟她相遇的地方。房裡擺滿了相片,幾乎每一張都有她,梳妝臺上是她跟一個小孩的合照,那個男孩傻裡傻氣的望著鏡頭,她則把他摟在懷裡,頭放在他的肩上,很靦腆的笑了。

大人說,那間別墅早就沒有人住了,警告男孩不可以去那邊玩,他卻受不了犯規的吸引力,偷偷跑到了那間別墅「冒險」。

「這裡好香。」男孩吸了吸氣,不禁脫口而出。
「因為這是我的房間啊。」背後突然有人說話,男孩嚇了一跳,連忙轉身。房門口站了一個女生,感覺年紀比他大了一點。好漂亮的大姊姊,他心想。這個想法讓他有了一點罪惡感,他一直以為媽媽就是最漂亮的人了。她一直想要一個姊姊,如果是她的話,那該有多好。

「可以啊,反正我很無聊,你可以常來這裡玩。」大姊姊笑著說,男孩慢慢走了過去,抱
緊了這位小姊姊。

男孩的父母一直很忙,他小小的腦袋連他們的樣子都記不清楚,他的家好大,裡面有他,還有很多語言不通的傭人。半夜,他寂寞到睡不著的時候,就會逃出那間冰冷的大房子,來別墅找小姊姊,小姊姊很溫柔,會告訴男孩好多他從來沒聽過的故事,煮那些傭人永遠作不出來的好菜。

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每次她看到男孩的十字架項鍊時,都感覺很不舒服。男孩發現了這點,某一天夜晚,在回家的路上,他把項鍊用力丟到河裡,母親很快就發現項鍊不見了,他謊稱是不小心弄丟了,鮮少動怒的父親很生氣,好好的修理了他一頓,身上留下一條一條的痕跡,他卻覺得這樣很值得,這樣的痛比不上看到小姊姊難受的表情的那種痛。


我後來才知道,那是心痛。


時間慢慢流逝,我逐漸長高,鬍鬚也冒了出來,叫她「小姊姊」開始讓我感到彆扭,她卻一直沒變,我一直很遲鈍,但這很明顯是不正常的,我的父母慢慢的老去,男同學變得一個比一個高,女同學開始比較胸部大小,但是她卻一直維持在我五歲時,剛認識的模樣。

每當我想問什麼問題,卻又不敢開口的時候,她總能看穿我的想法,這也是我們相處的一部分,就像真正的姊弟一樣,但是,我已經比她還高出一個頭了,我有了一點害怕,更多卻是擔心。

她坦白的告訴我,她不會長大,永遠都是這樣的身體,然後,我犯了錯,一個讓我永遠後
悔的錯。

「妳是吸血鬼嗎?」我悄悄的問,一切的跡象都已經告訴我了,我卻開口了。
「嗯。」她回答,好小聲,然後她依舊對著我笑,但那不是真正的笑容,會讓人後悔的笑,不能稱作笑。
她繼續告訴我,她走不出這棟別墅,無形的力量讓她被困在這裡,我說,是誰做的,我求他幫妳解除。她回答,沒用的,那個人早就死了,死了太久了,技藝早已失傳,但是力量卻留了下來,所以她試圖以很自豪的語氣告訴我,她從來沒吸過血,因為沒有人會笨到跑進看似荒廢的別墅,除了很傻的小男孩以外。

我哭了。為了不讓她看到我的眼淚,我用力的抱緊她。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樣,那時我們像一對姐弟,現在卻像一對小情侶,但她永遠是我的姊姊,會告訴我好多事情的小姊姊。

異常無法長久,在長久的時間之間,不正常的事情總會消逝於其中,不吸血的吸血鬼,就是這種事情。她衰弱的很慢,比故障的老時鐘還要慢,因此,當我發現她正在邁向死亡的時候,一切早就太遲了。大致上,她的外表如昔,仔細一看,她的肌膚越來越白,近於透明,午夜時分,在我告訴她外面的事情的時候,她越來越常睡著,一直睡到第二天晚上,
她的疲憊卻絲毫沒有減少,她的身體變得好冷,跟以往完全不同的冷,她睡著的時候,我總是把她抱在懷裡,希望一切能夠好轉。

我求她吸我的血,竭盡所能的拜託她。

「我不會吸血,從來沒有人教過我,」她說,聲音好小好小,我分不清楚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你可以多帶一點玫瑰給我,紅色的那種,這樣我就很滿足了。」

「好。」我答應她,然後偷偷親了她的臉頰,我的嘴唇感到一瞬間的溫暖,她再度睡去,
沒有發覺。


二十歲生日的時候,她是唯一替我慶祝的人。
「生日快樂!」她開心的說,卻掩飾不了虛弱的語氣。她要把書架上的一本書拿給她,要我在床邊坐好。
她開始念故事,那是我小時候最喜歡聽的故事,蕃茄王子與炒蛋公主的故事,結局很快樂的童話。她就好像我還是那個男孩般的,溫柔的念著故事,我寧願我真的是一個男孩,可惜我再也不是了,歲月過去了,時光過去了,回憶過去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到了故事的尾聲,我什麼也聽不到了,然後她閉上眼睛,什麼話也沒
說,終於進入了真實的平靜之中,再也不用受苦了。

我把她抱在懷裡,帶她走出別墅,我對她低語,這裡就是外面的世界,接著毫無預警的,她的身軀化作了白色細沙,從我的指尖流了出去,全部落到地上。

我把白沙全都收集起來,在我家庭院找了個地方,埋了起來,在上面種上她最喜歡的紅色玫瑰,那裡的玫瑰長年盛開,鮮紅如火。

附近的孩子常會到這裡看那些玫瑰,男孩女孩都一樣,不過男孩子都偷偷來就是了。他們都會問我,伯伯,為什麼你的玫瑰那麼漂亮?

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他們的,那個吸血鬼以及玫瑰的故事。

2009年3月15日 星期日

[keywords3] 安寧病房.界線.微笑的天空

第一個開門走出來的是一個男孩,表情相當不耐,然後呼了一口氣;第二走出來的是個女孩,一臉木然,不管是房間內或是房間外,她都感覺沒有差別;最後出來的是一對夫妻,他們是倒著走出來的,還一邊大聲說話,內容盡是一堆叮嚀、關心,兩個人的表情看似悲傷,卻是虛假到只能欺騙自己的程度。

四周再度回歸寂靜,只留下儀器呻吟般的滴答聲。
「這才叫安寧病房。」躺在床上的老人喃喃地道。

人類死前需要安寧,所以他被送來了這裡,但又不是這麼一回事,總是有許多朋友、親戚之類的人來探訪他,有些人他連名字都叫不出來,但這些人都好像跟他很熟識似的,一句又一句的關心,堆積在角落的水果禮盒,這些他連一句屁話都沒說過的傢伙,就因為他快死了,全部擠到這個地方來打擾他的餘生,他想像他還是個教師的時候將這些人一個一個的教訓一頓,但他根本作不到,因為他很衰弱,他快要死了。

理論上,他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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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前,醫生告訴他,對不起,您可能活不過一個月了。他嗤之以鼻,指著外面,說,你要我在梅雨季掛掉?辦不到,想都別想,不管多少錢,給他最好的藥,最好的設備,當然還有最漂亮的護士。他有的是錢,而且絕不要在這見不到光的日子死去。

從那天起,他把還沒讀完的小說全送走,要求院方把電腦、電視全搬進他的房間,他開始
每天盯著螢幕,觀看每一種平台的氣象報告,研究氣象局的資料,他也得知今年的梅雨季
漫長的詭異,絲毫沒有結束的跡象。

他知道,這是場長期抗戰,他必須想盡辦法賴在生與死的界線之上,藥劑一天天的加重,但是最痛苦的部份乃是對抗睡眠,他覺得睡著就等同於屈服,而且永遠醒不來了,他每天吞食大量的興奮劑,卻要控制在不會送命的程度,幾個藥物學博士幫他完成了這項創舉,原本不堪負荷的器官已經徹底完蛋了,他還是以自己的清醒感到快樂,卻發現清醒只有一半,他半顆腦子已經「跨線」了,另外半顆腦子也在出界邊緣了。

就在他死亡前的前一天,奇蹟出現了。醫院的大廳擠滿了人,全都盯著電視新聞,卻不是即時的內容,而是錄影畫面。氣象主播在螢幕上一次又一次的說著,明日午後,漫長的梅雨季可能會劃上休止符,因為雲層濕度風向等等諸多原因,主播細心的講解,卻沒有人聽得見,整個大廳已經充滿歡欣的喧嘩聲,醫護人員互相道賀,為了延長那個老頭的壽命,各部門都被累垮了,病人也染上這樣的氣氛,快樂的喧鬧著。

他看著螢幕,還有大量的資料,那不是「可能會劃上休止符」,而是肯定會放晴,他撐過去了,他成功了,所有的痛苦就是為了這個,他閉上眼睛,然後張開,這個時候應該哭還是什麼的,但是他已經沒有多餘的體液來流淚了,全身的肌肉都放鬆了,心臟還在跳著,但是他早就聽不到了,他再度閉上眼睛,想到了過去,然後又張開。天花板的燈光越來越暗了,他心想這還真像……思緒到一半就斷了,他又閉上雙眼,嘴巴喃喃地說,喔,那不是微笑,從來都不是。這是他的遺言,卻被大廳的歡鬧聲蓋了過去,沒有任何人聽到。

梅雨季結束的前一晚,全部的儀器一齊發出尖銳的聲響,他的眼睛再也沒有張開了。

整個家族陷入一種很有秩序的混亂之中,大家都知道他快死了,卻又覺得不會來的那麼快,所以該準備好的事都只完成了一半。終究,一切還是準備妥當了,他們要讓他的最後一程走得風風光光。

葬禮當天,家族幾乎全員到齊,氣氛很嚴肅,一打的和尚接連誦著經,看似不會結束。典禮還是邁入最後一個段落,那就是下葬,幾個最親近的家人在棺木旁邊哭哭啼啼,稀哩呼嚕地說著話,連死人都不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

天氣實在太熱了,男孩與女孩一邊抱怨身上的黑衣,一邊偷偷躲到了旁邊的一顆大樹下。
男孩抬頭望著天空,本來想好好抱怨一番,卻愣住了。
「喂,你看,那朵雲形狀好噁,好像整個天空都衝著我微笑耶。」
女孩抬頭望望了天空,又低下頭道:「別傻了,那不是微笑,從來都不是,只不過是有一朵雲醜了點罷了。」她躺了下來,樹下實在很陰涼,睡著前,那幕天空冷不防在她的腦海出現了,微笑的天空啊,她心裡想著,然後沉沉睡去,臉上還帶著一抹微笑。

[Miracle] Clannad AS 完結



Clannad 這個故事曾經讓我很感動,
尤其是 AS 的部份,因此不論結果是好是壞,
我覺得都有為這個作品寫點東西的義務。

從結論說起,我對這個結尾,更精確的說,從汐倒下之後,
我就感到稍稍地憤怒與失望了。

我沒玩過原作遊戲,所以以下的感想都是對於動畫版的想法。

「人與人在這個土地上相遇,然後改變,然後成長。」
這是我所認為 Clannad 所要說的重點,

無印,渚與朋也相遇,認識了朋友,
雖然是個不像社團的社團,渚還是靠自己的力量讓演劇社復活,
站上舞台,靠自己的力量演出一場好戲。

靠自己的意志力與努力,這是渚自己獲得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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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鎮有著不可思議的事情呢。」
這是 Clannad 的另一個特色,
這些「不可思議」有時讓故事前進,有時替平凡生活添上一點幻想,

大部分的時候,讓事情有所改變的不是這些超自然力量,
而是人的努力,人的意志。

故事到了 After Story ,或許有些人覺得沉悶,
但是我覺得這些「生活」是很切身的,

踏入社會的朋也必須要成長,結婚不單單是幸福的結尾,
而是責任的開始,朋也進入社會,開始工作,
為了妻子,他也逐漸的成長,人際關係的變化,對小鎮感情的變化,
這些都是很真實的,而且很感動我的橋段。


過去,為了挽救渚的性命,秋生向土地祈禱,向自然許願,
生命並不是說有就有的東西,為了生存,渚與大地有了連結,
但是大地終將改變,這就是生命的代價,

「改變」是好的嗎?這是另一個 Clannad 的精彩處,
建造醫院利於鎮民,但是一個少女卻會受到傷害,
一個好故事不是告訴觀眾「你應該如何才對」,
而是要讓觀眾思考「這樣是對的嗎?」。


這段「被贈與」的生命讓她得以與朋也相遇,共同生活,
甚至結婚、懷孕,但是現實依然是現實,
渚的性命到了盡頭,生命終要還於大地,

一切都是徒勞嗎?不是的,她在這裡奮鬥過,歡笑過,留下她的女兒,
這是她存在的證明,她所創造出來的東西,是不會隨著死亡而消逝的。

她的離開帶給朋也痛苦,幾年來不曾跟女兒同住,
這當然不是渚所希望的,古河夫妻知道這點,

他們將汐拉拔長大,告訴她:
「能哭的地方只有兩個,一個是廁所,一個是父親的懷裡。」


他們不曾責怪朋也,他們也知道朋也也是相當痛苦的,
而最重要的,他們相信他能夠成長。

古河夫妻的等待不是白費的,在與汐的旅行,
朋也找回身為人父的資格,有了重新面對過去的勇氣,
讓自己那痛苦過往成為養育汐的力量,

而最重要的,他真正了解到那個讓自己痛苦的父親
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他對父親說:
「你很努力,所以,回家鄉去,跟母親一起生活吧。」

從無印來,朋也真正對過去有了交待,如渚一般的成長了。


接著劇情急轉直下。


汐突然地病倒了,明顯是與渚相同的病,無藥可救,沒有名字的疾病,
所以前面一切的覺悟、奮鬥,意義何在?
所有的努力就這樣被不可逆的超自然毀掉?

來思考一下,怪病到底是怎麼產生的?
渚從小體弱多病,瀕死之際向自然借命(或是與其連結),
雖然維持了性命,但是身體卻一直很衰弱,終究死去。

而汐呢?成長過程中,她相當健康,
沒得過什麼重病,自然沒有與自然連結的可能。

如果是遺傳,那為什麼又突然發病?
誘因是什麼,至少我看不出劇情有提供解釋。

不可解現象把生活給毀了,汐也快死了,
眼看如此,朋也根本無能為力,奮鬥的意義在哪裡?

朋也:
「我們一家人……是不是只是被這小鎮玩弄著呢?
惡作劇般的給予了幸福,然後又將其輕易地奪走。」


接下來的發展更加難以讓我接受,或許為了完成女兒最後的心願,
大雪天,他把汐帶了出去,完全是消極的行動,
按理來說,根本對事態無益,但這也沒有辦法的事,
我相信朋也之前所建立信心與態度,已經被這不可解的靈異現象給擊垮了。

結果呢?父女雙雙死於雪地,卻再度引發超自然現象,
朋也被送到過去,然後一切就這樣恢復了,

前面所鋪成的成長全化為烏有,
最重要的事情,終究不是靠人的力量,
而是靠無法解釋的靈異現象。

渚死後,朋也所經歷的一切又算什麼………

這樣的結果讓我想到了愚公移山,
如果根本沒有天神,那他只不過是將後代子孫拖入地獄的愚者罷了。